我沒有機會親眼目睹孟小冬這個伶界傳奇坤生的現場演出，但是昨天看了魏海敏獨挑大樑的京劇歌唱劇《孟小冬》以後，覺得我可以在有生之年看到這位京劇天后在舞台上如此百變的面貌：不論是演骨子老戲的王昭君穆桂英鐵鏡公主、新編戲的王熙鳳曹七巧、甚至改編吳爾芙小說的歐蘭朵，她的演出千人千面，面面精彩，錯過了上個世紀北京的孟小冬不打緊，二十一世紀的台北可還有個魏海敏呢!
雖然《孟小冬》並非新編京劇，只是一部京劇歌唱劇，但如果是在缺乏恰當的人選飾演梅蘭芳的條件之下，這卻是一種非常聰明的安排，只由魏海敏在台上藉由念白和唱段傾訴孟小冬的內心世界，觀眾(至少我自己是這樣想的)走出中山堂的時候腦海裡縈迴的是孟小冬一生對純粹藝術、對雅正聲腔的追尋和執著而非當年和梅蘭芳鬧得滿城風雨的八卦事件。當然這部戲的亮點還在於魏海敏必須在戲裡「反串」表演老生的唱段，雖然2008年看魏海敏演四大名旦代表劇作的時候就看過她和梅葆玖對唱〈坐宮〉，就知道魏海敏唱起老生也是有模有樣不是隨便呼攏一下外行人的，但是今年的《孟小冬》最厲害的地方就在於沒有人和她對唱，也就是她必須在節奏極快的流水板用老生的嗓子唱「公主雖然不阻攔，無有令箭怎過關」旋即就立刻切換到青衣的「有心與你這金批箭，怕你一去就不回還」！生旦兩門抱已經很了不起，一個人分飾生旦兩角，聲腔聽來如此迅速如此自然，簡直是開人眼界的絕技，坐在台下的我忍不住在心裡為她叫好:bravo!
看《孟小冬》另一個過癮的地方還在於可以只花一齣戲的票錢同時看到〈坐宮〉、〈遊龍戲鳳〉、溫宇航的〈驚夢〉這種經典劇目，這些戲詞我幾乎爛熟於胸，毋須借助字幕，可以全神貫注於舞台上的演出，恰好這些劇目又是串起孟小冬在她的愛情以及藝術追尋的轉折點。在舞台上她可以是眼神英氣，風神瀟灑的「冬皇」；下了戲她是可以超脫世俗盛名虛榮，潛心修煉表演境界的藝術家；在愛情裡她又是一個「要麼不嫁，要麼嫁一個跺一跺腳，全上海就得搖一搖」的奇女子。集美貌、聰明、天賦、毅力一身的孟小冬，她是驕傲得合情合理，也只有她這樣的人才值得擁有這種轟轟烈烈，充滿傳奇色彩的人生吧。
末了演員謝幕的時候，編劇王安祈老師也上台，居然一上台就掉淚，戲台上滿滿的主角配角龍套樂隊指揮導演，就她一人哭得撲簌簌淚點拋，想起以前聽她上課常常導讀劇作的時候就開始哽咽泣不成聲的往事……她還是像以前一樣是個感情豐富，淚腺忒發達的人哪!
同場加映:孟小冬本尊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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