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一切節奏規律,不須太多反應變化,對四肢協調度沒有太高要求的運動。所以儘管身旁許多同事熱衷打羽球、學生幾乎個個瘋迷打籃球,任憑別人打得多high多熱烈,我就是從來不曾心癢而躍躍欲試。說起來,這也算是我固執的地方,從小到大體育課上慘痛,甚至是接近羞辱的經驗,讓我認定自己的DNA裡,註定不曾寫入善於打球的基因。所以那些必須和別人捉對廝殺,上演劇烈衝刺搶奪的戲碼,往往得在最精準的零點零一秒做出最精準無誤的反應,不容許有任何差池的球類,真的不適合一看到球迎面飛來下意識是閃身逃避的我。噢,還得再加上一點,我偏好只要一個人就可以進行,不須苦於沒有對手、沒有球友的運動。

        所以每當同事看我又換上運動衣褲和球鞋,預備走向操場的時候,問我:”妳又要去跑步啊?”或是看我緩步走回辦公室,臉上還帶著尚未全乾的汗水,問我妳跑完啦?”幾乎就跟問我:”妳吃午餐了沒?”一樣的自然,就是那種日常生活中,其實對方還沒回答,你就已經知道答案的問題。偶爾寒流來襲的天氣,只要不下雨,我就不會萌生今天太冷休息一天的念頭。面對同事驚異的眼光:”不冷嗎?””還好,跑一下就熱了。事實上,在冷天裡跑步,為了本能的抵抗寒流,雙腿會不自覺地加快步伐,有好多次我都維持比平常快的速度跑了十多圈操場,跑完之後的通體舒暢,是溫暖的氣候裡體驗不到的。

    也常常有人問我:”天氣這麼冷還要去跑步,不痛苦嗎?””習慣就好。在十度不到的低溫仍舊奔赴跑道照表操課,最痛苦的也不過就是猶豫是否要跑步的那一瞬間。若是我被想懈怠偷懶的心態所動搖,那麼接下來的一整天,不論我吃了什麼,我總認為它們必定會變成頑強的脂肪被我的身體照單全收,即使那不完全是事實,但是意識卻不由自主被這種想法糾纏,進食反倒充滿了罪惡,成為一種無時無刻不來干擾我的折磨。一旦克服猶豫的心態,真正在操場邁開第一步,我就會在心底歡呼,慶幸自己又完成了一次惰性和意志力的拔河。規律、確實跑完一圈又一圈的操場,帶給我的是滿足,是享受。

    爬山也是這樣。我對虎頭山那種老少咸宜,難度和散步差不多的大眾健康步道興趣缺缺。最好是那種蜿蜒無窮的上坡路,一抬頭只見綿延到天邊的石梯最對我的胃口。喜歡登高不為了征服大自然,不為了眺望一覽眾山小的視野。喜歡登高只是純粹迷上一階一階往上爬的時候,享受心跳加速、微微氣喘、汗流浹背的感受。所以我不會宣稱自己在爬山的時候領悟人生像爬山要有恆心毅力云云,只是覺得,居然有一種運動,不需要什麼天分,不需要什麼運動細胞,只消準備足夠的體力,不斷向上攀爬,就可以變換周圍的景色,多數是滿山的綠,間或遇見山間的小溪流,還有聆聽天地之間各色鳥叫,真是再好也沒有了。我記得年假期間去爬溪洲山的時候,十度的低溫我卻只穿一件T恤,山上好清靜,幾乎忘了現在是農曆新年。因為鮮潔的空氣還有幽靜的環境,可以讓人遺忘人為訂定的甲子還有山下的鞭炮聲、煙硝味。感受沿途臉上身上湧出的汩汩汗水漸漸濡溼我的髮梢衣袖,甚至滴落下來滲進泥土,我就幻想體內雜質盡被代謝淨盡,得到恍若新生的愉悅。所以每次在登山口看到不停往山頂蔓延的階梯,我從來不會因此嚇得雙腿發軟,反而是上坡路愈長,我愈興奮。爬山的過程對我來說不只是享受,更是一種滋補。

    今天是星期假日,早起爬了一大圈鳶山,下山回到家四點多,洗完澡讀報、寫部落格,何其充實,我覺得這美好的一天才正開始。連上MSN就看到朋友的暱稱:”為什麼假日這麼快就要結束……,可以想像她不甘不願的表情,我笑了。

        僅管慢跑、爬山不需要什麼技巧,好像也不足以拿來稱作我的專長,也容易被認為單調無聊,但我一直相信,能夠享受規律,也是莫大的快樂。

        所以,看到我無畏刺骨寒風去跑步、或是不懼重重階梯奮力往上爬坡,不必吃驚地說我厲害,不必認為我忍人之所不能忍,我不過就是從規律且重覆的動作裡得到快樂,跟別人用閱讀用吃美食用看電影得到快樂是一樣的。我想獲得快樂的目的和別人並沒有不一樣,只是方式不同。

        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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